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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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厲鳶暗道她只是開了個窗, 什麽時候想要逃跑了?

然而看到自家母親已經認定的表情, 她還是默默咽下去口中的話, 咬牙道:

“娘, 我錯了……”

寧逐就躲在墻後掩藏在陰影裏, 他難得看厲鳶如此幹脆地示弱,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。

柳盼扶的表情好了一點,她拎著食盒走過來:“你能知錯就好了。”

這麽一句話, 就算是放過她了。

說著, 她走到厲鳶的面前, 小聲道:

“鳶兒,我是瞞著你爹過來的, 把東西放下就走。你一定是餓了吧。”

厲鳶看老娘湊得這麽近,只要一轉頭就能看到寧逐, 不由得瞬間屏住了呼吸。

寧逐就站在她的旁邊, 本來屏息凝神,看她發楞, 於是偷偷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。

她瞬間回神,把臉皺了起來:

“娘,我都快餓死了!”

柳盼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,她把食盒送過來:

“這裏是我讓廚房剛做的飯菜, 還熱著。快些吃。”

厲鳶手裏還拿著寧逐給她的吃食呢,想扔怕驚動了對方,正為難時,寧逐輕輕地伸出手, 接過了東西。

厲鳶松了一口氣,把食盒接過來:“謝謝娘。”

柳盼扶剛把東西送出去,就皺了一下眉:

“你屋子裏是什麽味道?為何這麽香?”

巷子裏的燒雞能不香嗎?厲鳶嚇得趕緊把手上的油脂在身上抹了抹:“應該是我擦的香粉吧……”

“也不知道你又在偷弄什麽東西。”柳盼扶嗔她一眼,然後嘆口氣:

“鳶兒,今天白天為娘打了你,你不會生氣吧。”

厲鳶搖了搖頭:“娘,我沒有生氣。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。”

“我那也是在你爹面前裝裝樣子,要是以他的脾氣,他要是先動手那根棍子都能給你打折了不可。”

厲鳶下意識地覺得身上一痛,她趕緊對老娘的“溫柔”表示感謝。

柳盼扶道:“別用好話來誆我……鳶兒,你得是真知道錯了才好。你現在還未成家,不知道做父母的不易。你爹生氣歸生氣,但我猜測我偷偷來給你帶飯,他是知道的。只是礙著咱們厲府和他家主的顏面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。”

厲鳶知道,上次四個男人一起找上門的事太過駭然,雖然母親不說,但厲府肯定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語。

讓她窩心的是,這對父母並沒有從“家族榮譽”上來責罰她,對她的打罵都是看她“朝三暮四”,恨鐵不成鋼,已經很是貼心與正直了。

她鼻子有些酸,低聲道:“娘,我都知道。我也覺得我很過分。你讓爹別氣了,我以後再也不敢了。”

柳盼扶心裏安慰:“你知道父母的苦心就好。”

說完,她偷偷向後看一眼:“時間不早了,娘得回去了。你吃完了把食盒放在後窗,明天早上自然有人收走。”

厲鳶道:“娘,慢點。”

眼看著柳盼扶的身影消失在長廊,她回頭看著自己手邊的食盒,眸光閃了閃。

她一共經歷了四世,前幾輩子和父母的緣分尚淺,自己要不然就是孤兒,要不然就是父母早亡,或者是個反派,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家的溫馨。

厲萬鈞和柳盼扶彌補了她缺失了好久的親情。而且他們雖然嬌慣她,但也並不是虛假地對她好,他們是真的在為她考慮。

但親子緣分尚淺,這輩子恐怕不能有始有終地盡孝了……

“厲鳶。”

厲鳶一怔,她收斂神色一回頭,就看見寧逐靜靜地看著自己,瞳孔在夜色下溫柔發亮。

“天涼了,別在窗口吹冷風。”

厲鳶回過神,她緩緩關上窗戶,然後點燃了蠟燭。

燈火通明,寧逐清雋的側臉在月光下如同浮出水面的玉石,微微發光。

他走到她身邊,看她輕擰的眉頭,想說什麽,卻一時難以找到更好的安慰的話語,只能低聲道:

“厲鳶,為在意的人付出,甘之如飴。伯父伯母不會想要回報,你也不要自責。”

”在意”兩個字像是水流擊撞在鵝卵石上的清冽深沈,輕輕地撞在厲鳶的胸口。

厲鳶擡眼看他,少年垂下長,眸間洩出的微光比這月色還要柔和。

他看著她道:

“我知你想得多,但若真是心裏放不下,就在剩下的時光裏好好珍惜。”

厲鳶內心一動,她聽出寧逐話中“剩下”的意味。“剩下”意味著時間不多,意味著她早晚都要走,更意味著離別。

寧逐猜出她不會在這裏久留。

他什麽都知道,只是不說而已。

有時候,她很感謝寧逐的通透,有時候,又很討厭他的通透。

他的洞悉一切,讓她找不出任何抵觸的理由。

厲鳶低下頭,感覺袖子裏的那半塊玉佩隱隱發燙,她深吸一口氣,剛想說什麽,卻又聽到後窗一響。

她嚇了一跳,以為是柳盼扶去而覆返。

沒想到從窗縫裏彈進來一張鮮紅的鳥嘴:

“鳶鳶,小鳳來看你啦!”

厲鳶又好氣又好笑:“你不是去找我爹去了嗎”

小鳳道:“小鳳是去當臥底去啦,小鳳臥薪嘗膽,犧牲‘色相’,給鳶鳶偷來了一壺酒。”

厲鳶忍俊不禁,把窗戶開了一個縫,小鳳銜著酒壺瞬間鉆了進來。

它搖搖晃晃把酒壺放在桌子上,然後眨著綠豆小眼,討好地看著她。

厲鳶上去摸了摸它的頭毛:

“算你還有良心。”

說完,她看著這一桌子的東西,有酒有肉有菜,內心一動。於是回頭對寧逐道:

“寧逐,陪我喝一杯酒吧。”

寧逐頓時一怔。

厲鳶道:“算起來,咱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喝酒了。今天晚上不談其它,陪我喝喝酒吧。”

寧逐沈默地坐到她對面。

厲鳶給他和小鳳都倒了一杯酒,然後道:

“我還以為今天晚上會餓肚子,沒想到你們都惦記著我。”

說完,她微微一笑,先一飲而盡:

“被你們所有人都在意著,我很幸福。”

寧逐也喝了一杯,看著微濕的杯底,心裏默念:

“我甘之如飴。”

————

第二天一早,厲鳶頭昏腦漲地轉醒,外面天光大亮,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,發現自己衣著完好,躺在了床上。

她捏了捏眉心,記得自己昨天晚上和寧逐喝了很多酒,然後就醉倒在了桌子上,怎麽一醒來就在自己的床上?

難道是寧逐?

不過想來也不可能是別人。

厲鳶下床,發現桌上已經沒有了昨日酗酒的痕跡,小鳳躺在桌子上,皮毛上還掛著油水,睡得正香。

厲鳶看著左邊的凳子,仿佛能感受到寧逐留下的溫熱,不由得一笑:

“收拾得這麽幹凈,怎麽像是田螺姑娘一樣。”

這個“田螺姑娘”還真的好人做到底,之後的幾天,厲鳶每天晚上都能在後窗上等到一個小食盒,裏面擺滿了無論是大酒樓還是老店裏的小吃。

好幾次的香味差點把家丁都引過來。

她開始有些過意不去,後來實在是老爹“賞”的白粥太難吃,她不得不屈從於口腹之欲。

被投餵了幾天後,硬生生地長胖了三斤。小鳳跟著沾光,羽毛都油滑了不少。

七天之後,厲萬鈞終於放了她。

她出來的那一天,對著二老深刻檢討自己的錯誤,提及自己每天太過懊悔,以至於夜不能寐、食不下咽。

厲萬鈞斜眼看著她更加飽滿紅潤的臉頰,哼了一聲。

還是柳盼扶看不下去,幫她說了兩句好話,這事就算是翻篇了。

至於“四個未婚夫”的理由,二老像是忘了一樣,沒有再提起。

只是厲鳶有時候想著,兩人又不是傻子,且活了這麽多年又是習武家庭,怎麽可能會什麽都察覺不到。

他們或許認為自家的女兒有些奇遇,除了寧逐之外,又招惹了三個男子。

那幾個男人找不到她,於是就直接找上門了。

然而無論是什麽理由,她的臉上都免不了被寫上一個“渣”字。

只是她沒有想到,她渣這件事世人皆知,甚至有兩個閑人不遠千裏趕過來,就為了看她一眼。

這兩個人不是別人,正是她的師姐蘇婉,與師弟方白。

這兩個人趕到的時候,厲鳶雖然被允許出房間,但不允許出門。

她在家憋了兩三天,被憋得有些郁悶,這兩個人雖然是看好戲過來的,但也滿心歡迎。

將兩人請到長廊裏,厲鳶給二人倒茶:

“你們兩個不來,我還想著要去找你們呢。”

方白道:

“師姐,你這一次消失了好幾個月,讓我們都擔心死了。”

厲鳶一笑:“我被有些事耽擱了,這一次回來想找你們,沒想到……”她指了指在長廊外緊盯著的幾個家丁:

“你們也看到了,我家裏看我看得緊,我就算是出厲家的大門都難,更別說要去看你們了。”

方白想到進門時,厲家家主那個嚴肅的面孔,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:

“厲伯父確實很嚴厲……”

厲鳶撇著嘴點頭,只是說了半天沒聽師姐蘇婉搭話,不由得回頭:

“師姐,你怎麽不說話?”

一回頭,就看到師姐拄著下巴一眼不錯地打量自己,眉頭都能夾死蚊蟲。

厲鳶也拄著下巴回視:

“師姐,我知道我長得好看,不過你也不用這麽看我吧。”

蘇婉回過神,瞪了她一眼:

“瞎說。”蘇婉“嘖”了一聲:

“我就是不明白,你這張小臉好看是好看,怎麽就能讓四個男人為你打起來了呢?”

厲鳶:“……”

“你就是為這個來的?”厲鳶嘆氣:“我還以為是師姐想我了呢……”

蘇婉掐了掐她的臉蛋:“你還跟我裝委屈。”

蘇婉左看右看,湊到厲鳶的耳邊小聲道:

“我這次來,還是因為有個任務。院裏的師姐妹們都來托我打聽,你到底是怎麽讓男人對你死心塌地的,平時看你不顯山不露水的啊。她們都想拜你為師。”

厲鳶哭笑不得:“我還以為她們會罵我道德低下,拖了南境的後腿。”

“誰敢罵?”蘇婉一挑眉:“你放心,沒人敢罵。你現在就是南境女子的楷模,是所有女子努力的目標!”

厲鳶:“……”

她頭疼地捂住臉:“師姐,如果讓我娘知道了,我又會被扒一層皮的。”

蘇婉一笑。

轉而道:

“你這次回來,因為已經選定了人嗎?”

厲鳶:“選什麽人?”

師姐瞟她一眼:“四個選一個啊!你都招惹了四個,不負責說不過去吧?”

方白道:“我還是覺得寧逐不錯。”

蘇婉默契地和方白碰了一下杯:“我也這麽覺得。”

厲鳶無奈,她道:

“師姐,感情是不能選的。我也沒資格選。這次回來……”

她看著陪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師姐師弟,喉嚨一緊:

“是為了告別。”

“告別?”

蘇婉臉色微變:“你又要去哪裏啊?這一次走了又要多長時間?你可別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別啊。”

厲鳶道:“還沒定。但是我會通知你們的。”

這一次,她走後就真的是永別了。

因為蘇婉和方白都在,兩人是第一次來豐陵城,看什麽都新鮮。厲鳶就想借這個由頭向老爹求個情,讓自己最起碼出了厲家的大門,松快松快筋骨。

哪想到到了大堂,看見厲家老爹老娘幾乎把庫房搬出一半,大部分寶物都搬了出來,幾乎擺滿了大堂,厲鳶連下腳都沒地方都沒有。

她隔著大堂喊:

“爹!娘!你們兩個這是幹嘛啊,咱們家已經窮到腰變賣家產了嗎?”

柳盼扶拿著一張紙挑挑揀揀,聞言嗔了她一眼:

“剛出來沒兩天就又開始耍嘴皮子,小心你爹再給你關進去。”

厲萬鈞喝了一杯茶,看了厲鳶一眼。

厲鳶趕緊正色,問:“娘,把這些找出來,是誰家有了喜事,要拿去做賀禮嗎?”

柳盼扶撿起一塊紅珊瑚,邊打量邊道:

“是,後天就是寧家庶子寧全的大喜之日。我和你爹正愁送什麽好呢。”

“寧全……”

厲鳶念著這個名字,感覺有些熟悉,長睫一顫。

突然,她想到了這個人是誰,這不就是當初把寧逐推入了險境,害得他右腿被廢的那個庶弟嗎!?

寧老爹以前就因為寧逐無法修習武功而偏袒寧全,如今寧逐都回來了,如今寧全不僅安然無恙,而且還大婚了……

厲鳶頓時抿直了嘴唇。

柳盼扶邊挑撿邊道:“鳶兒,我知道寧小子和他本家的關系不好,也知道寧老爺為人確實有缺。但是咱們厲家畢竟和寧家相交多年,當初你退過人家的親,如今又把人家兒子拐帶過來,於情於理,咱們這個面子不能不給。”

說著,柳盼扶為難地皺起眉:“老爺,這塊珊瑚帶不帶上?我總覺得這麽好看送出去有些虧。”

厲萬鈞放下茶杯,頭也不擡:

“那塊珊瑚鳶兒小時候不是經常拿來玩嗎,你問問她要不要?”

“都這麽多年……哎,鳶兒呢?厲鳶!你又跑哪裏去了!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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